（一）确保能源安全是欧盟经济成功、可持续和包容性复苏必不可少的条件

乌克兰危机让本已处于高位的能源价格进一步攀升，并加剧了欧盟能源安全供应的局势。当前局势让欧盟下决心尽快摆脱对俄罗斯能源的依赖，坚定走应对气候变化和能源安全的能源转型路线。最近，俄罗斯对保加利亚和波兰的天然气供应中断表明，解决俄罗斯能源供应缺乏可靠性和紧迫性。

欧盟 90% 的天然气消耗量来自进口，其中俄罗斯提供了约 45% 的进口量，各成员国的水平不同。俄罗斯还占石油进口的 25% 和煤炭进口的 45%。欧盟从别处购买石油较易实现，但从别处购买天然气并非易事，因此俄罗斯试图利用欧盟的这一软肋。

图1  2021年欧盟天然气进口来源组成

数据来源：欧盟官网

（二）欧盟《规划》提出了宏大的目标

2022年5月18日，欧盟委员会公布了“能源重振规划（REPowerEU）”的能源方案来摆脱对俄罗斯的能源依赖，该方案的核心要点如下：

1、节约能源。节能是解决当前能源危机和降低花费最快和最便宜的方法。《规划》指出：要在当前节能标准的基础上进一步提高能效标准。欧盟委员会提议加强长期能源效率措施，包括将具有约束力的能源效率目标从9%提高到13%。如何实现这一目标，各国面临严峻挑战。以家庭节能和更换供暖系统为例，德国近4000万户家庭，却只有约800名能源顾问。为了实现65%的可再生供暖目标，德国每年需要建造70万至80万个热泵。

2、能源来源的多样化。这次乌克兰危机导致欧盟的能源供应安全，可以说是欧盟为长期以来高度依赖俄罗斯能源付出的惨痛代价。

3、大力发展清洁能源。可再生能源具有廉价、清洁和资源本地化的特点。欧盟认为充分发展可再生能源可以增加本地就业机会，并且减少对俄罗斯化石能源的依赖。

《规划》将可再生能源相关指标较之前设定的目标进一步提高，将欧盟范围内的可再生能源目标从 40% 提高到 45%。欧盟可再生能源装机容量有望从目前的5.11亿千瓦增加到2030年的12亿千瓦，其中太阳能发电装机容量将达到6亿千瓦。为实现工业难以脱碳领域降低碳排放，欧盟计划对工业的工艺以可适用氢能原料和燃料进行改造，《规划》将国内氢气生产目标提高一倍， 2030 年生产、运输和进口总计 2000 万吨的可再生能源氢。

二、实现加速能源转型的路径

《规划》旨在通过快速推动欧盟能源清洁转型并实现更具韧性的能源系统，形成真正的能源联盟，从而迅速减少其对俄罗斯化石能源的依赖。

（一）发挥清洁能源联盟的集中力量优势

欧盟正在减少对俄罗斯能源需求的依赖。借助欧盟能源平台，欧盟国家将能够共同购买天然气、液化天然气和氢气，造福所有国家。这将有助于以可承受的价格来确保我们的能源供应。

欧盟迅速摆脱对俄罗斯的化石能源的进口，最快捷的方式是寻找其认为远比俄罗斯可靠安全的能源来源国。欧盟成员国众多，而且各成员国的能源承受力以及在国际上的影响力差异很大，单独与国际上的化石能源出口国谈判将导致其处于劣势地位。《规划》明确提出了建立共同的能源平台，从而落实化石能源供应多样化的目标，达成欧盟能源自主的战略。

欧盟各成员国的经济发展水平和能源结构差异较大，该规划考虑到了这一特点，要求复兴措施基金在欧盟《规划》中明确各成员国要为促进能源供应的独立性和安全性而采取互补性、一致性和连贯性的政策。由此，避免成员国仅考虑自己的利益，单独形成与能源供应国的能源交易，进而损害整体欧盟推进能源独立和能源安全战略的进程。

（二）各成员协调行动是达成规划目标的基础

《规划》指出大规模发展可再生能源替代化石能源是欧盟实现能源转型和能源独立的关键。可再生能源的开发需要考虑各地区的资源条件和可再生能源的消纳。充分利用资源丰富区的风能和太阳能资源是降低可再生能源成本的重要前提条件。从资源条件来看，欧盟各国的资源条件差异很大。西北部和北部地区风能资源丰富；从风电的安装容量也可以反映出，当前欧盟的陆上风电和海上风电主要安装在德国、丹麦和荷兰等国。南部和西南部地区的太阳能资源更丰富，比如伊比利亚半岛和亚平宁半岛。集中在某一区域开发的风电或太阳能发电需要本地消纳和外送到欧盟其他地区消纳相结合，可再生能源项目的开发和利益均需要协调各方利益，为提高欧盟整体可再生能源占比做贡献。

《规划》提出，建立相互关联的欧洲清洁能源市场。欧洲变得越相互依赖，就越有助于实现能源摆脱对俄罗斯的依赖，奠定实现真正的清洁能源联盟的扎实基础。

传统能源基础设施项目开发许可流程复杂，而欧盟当前提出的规划要求对这一繁琐的项目许可流程进行改革，加快可再生能源项目和基础设施的许可流程。

（三）实现能源独立需要充足的资金支持

欧洲摆脱从俄罗斯进口化石燃料，每年节约近 1000 亿欧元。然而，实现能源安全和能源独立，欧盟付出的代价远大于1000亿欧元。《规划》提出的目标是到今年年底将欧盟对俄罗斯天然气的依赖减少 2/3，并在 2027 年停止从俄罗斯进口天然气。为了实现欧盟的能源独立，到 2027 年欧盟需要 2100 亿欧元的额外投资。

（一）我国与欧盟已经在能源等领域开展了长期合作

能源安全、应对气候变化以及社会经济的可持续发展这些议题是我国和欧盟共同关注的议题，并且在这些方面的很多点双方都有共识，已持续多年举办了高层会议，开展了深入的合作。早在2012年，《中欧能源安全联合声明》就提高能源安全需要在国际、国家和地区层面上分别制定了综合能源政策。该能源政策应包括能源供应来源、运输通道以及种类的多元化，建立应急机制，鼓励应用安全和可持续的低碳技术（包括煤炭领域的低碳技术），并鼓励开发更可持续、更清洁的能源资源，特别是可再生能源资源。

近期中欧高层交流中强调双方应加强宏观经济政策协调，推动国际合作共同应对全球挑战，最大程度减少新冠肺炎疫情和乌克兰危机对世界的冲击。

（二）与欧盟类似，我国的化石能源进口也高度依赖俄罗斯

俄罗斯作为世界主要的能源出口国，我国和欧盟均是其重要的能源出口目的地。俄罗斯作为我国的邻国，在能源贸易领域与我国的合作非常紧密。俄罗斯已成为我国煤炭、石油、天然气的巨大进口来源地。我国石油和天然气对外依存度不断攀升，石油和天然气进口量均位居世界第一。2021年，中国的石油和天然气对外依存度分别为73%和45%。随着经济的发展，我国原油消费及进口量也快速增长。2017年以全年原油进口量4.2亿吨超过美国的3.95亿吨，首次成为全球最大的原油进口国。随着能源转型的推进，未来中国天然气进口将持续增长，确保天然气保供形势将日趋严峻。

当今世界局势动荡，逆全球化形势明显，如果西方国家对我国实施制裁，我国的能源供应安全，特别是石油和天然气，如何能够保证供应不中断、抑制能源价格飞涨将是我们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三）我国和欧盟在积极推进能源转型过程中，化石能源短期增长呈现类似的趋势

历史上，欧盟已经多次表态将打破对俄罗斯能源的依赖，但这并不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情。能源转型是欧洲摆脱俄罗斯能源依赖的关键。德国是欧洲能源转型的主要国家，其转型过程中也难以轻易摆脱对化石能源的依赖，2021年德国褐煤的生产量就是同比增长18%，煤电发电量同比增长24%。我国提出碳达峰碳中和目标后，中央层面认识到能源转型的复杂性，多次反复强调先立后破的重要性，确保煤炭的兜底保供的作用。欧盟在转型期遇到的问题很多也是我国将面临的问题，因此其经验对我国具有很重要的参考意义。

（一）重视能源转型的资金来源和资金分配

从欧盟的能源转型计划中可以看出转型资金的获取和分配是实现转型目标的关键。从资金来源看，碳交易市场已经为欧盟提供一定的能源转型资金，而我国的碳交易市场尚不能充分发挥向能源转型提供资金的功能；碳边境税也是未来欧盟能源转型的重要资金来源，我国应该尽快实现自身的低碳发展，降低碳边境税对我国经济竞争力的影响。从资金分配来看，考虑到各成员国能源现状和经济情况，计划中明确了低碳转型不能让任何地区和任何人掉队；我国各地区的发展水平差异也很大，转型的压力和经济发展水平极不相称，建议政府从整体上把握各地区的转型资金的分配，实现各地区的公平转型。

（二）前瞻性的建设能源基础设施

天然气、电力和新型技术氢能等能源基础设施是实现能源转型的基础。另外，欧盟《规划》提出了通过统一的能源平台来采购天然气。

与欧盟类似，我国幅员辽阔，符合能源转型的要求。能源基础设施需要政府从国家层面特别给予重视。近些年，我国的天然气消费增长很快，已经超越日本成为全球最大的天然气进口国。然而，我国天然气官网的覆盖人口仍需要进一步扩大，天然气储气能力需要扩大，以应对不同季节天气消费的波动。我国以新能源基地的开发模式客观上要求必须前瞻性的建设外送电网通道，并且考虑电网通道的经济性。氢能方面，当前企业层面考虑更多的是终端应用的燃料电池和上游与风电和太阳能风电结合的可再生能源制氢，而输氢和储氢环境的关注度不够，建议前瞻性的开展输氢方面的研究论证和规划建设。

（三）清洁转型过程中高度重视化石能源的作用

天然气是欧盟从化石能源向清洁能源的过渡能源。从《规划》的目标设定和实现路径设定都充分考虑了过渡能源在确保能源系统安全运行的重要性，从天然气的交易平台、天然气来源的替代、节能和工业工艺改造等多方面提出了详细的方案，建议我国结合自身的国情，充分规划和发挥好煤炭在能源转型的作用和定位，确保能源转型平稳推进。

（四）加速推进能源体制机制的改革

目前，我国的电力体制对于充分发挥跨省的资源优化匹配尚有瓶颈，未来应该以降低碳排放，提高可再生能源占比未目标进行改革，实现电力市场与碳市场的互动，加速电力体制改革以加强碳市场的作用。

作者：

孙李平 中央财经大学绿色金融国际研究院能源金融研究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