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全球范围内的性别不平等问题，维护女性在政治、经济、教育等领域该享有的权益，是实现社会与经济可持续发展的重要环节。利用金融的手段和市场的力量来促进性别平等，是全球监管机构需要重点探索的方向之一。本文从性别债券的发展背景出发，并从发行端、投资端和承销端来评估性别债券的积极作用，最后列举了性别债券的发行现状及创新实践，以从中获得启示。

一、性别债券的发展背景

“构建全球性可持续发展的性别平等社会，消除对女性的一切形式的歧视，促进职业发展平等机会，并在政策、法律和行动上为女性提供支持。”是联合国十七个可持续发展目标之一。消除性别歧视能够确保权利和机会的平等共享，充分释放个体价值与潜力。从经济发展角度来看，促进性别平等对经济发展是至关重要的。消除性别歧视有助于确保公民平等地参与到经济社会发展进程中，激发劳动力和市场有效竞争，提高社会革新的效率与能力，进而实现可持续发展。

过去几十年来，联合国一直在努力消除性别不平等现象。一是完善顶层设计，联合国《关于禁止任何形式的性别歧视的全球策略》《关于促进和实现性别平等的宪章》《关于消除对妇女一切形式的歧视的公约》等一系列条约和公约均提及要保护不同性别者的权利和利益。二是完善组织架构，联合国妇女署、联合国开发计划署、联合国性别平等委员会等机构致力于消除性别不平等现象。三是丰富配套活动，联合国针对提高女性经济地位和教育水平、提高性别平等认知等一系列主体开展教育和宣讲活动，以推动性别平等的实施。

在“一揽子”举措推进下，全球范围内女性权利得到显著改善，但由于地区经济及文化差异，部分国家性别不平等现象仍然根深蒂固。如下表2023全球性别差距指数（节选）披露所示，尽管还没有一个国家实现了完全的性别均等，部分欧洲国家如瑞典、德国、芬兰等已经缩小了至少80%的差距，而南非、西亚、南亚等社会经济发展及女权意识相对落后的地区的国家则仍存在严重的性别歧视现象。

表1 全球性别差距指数2023排名（节选部分）

资料来源：World Economic Forum, Global Gender Gap Index, 2023

二、性别债券的发展意义

发行端，一是发行性别债券有助于公司发行人树立良好的社会形象并降低融资成本。发行性别债券的公司往往具有较高的ESG评级，良好的社会表现对于促进企业现金流增加、提升企业价值、提高企业净资产收益率、预防信用及非财务风险、降低企业融资成本等方面具有积极意义。二是有助于政府发行人通过低资金成本、高灵活度、低政治风险的方式解决社会发展的不平等、不平衡问题。政府发行人在使用性别债券募集资金的过程中所受到的条款限制更少，社会曝光度更低，再加上性别债券融资规模大且成本低的特点，政府发行人能够更灵活、更有创新性地去解决社会性别不平等问题。

投资端，发行性别债券有助于投资者建立一个更多元化、分散化的投资组合，在取得财务回报的同时创造符合自身价值观的社会价值。性别债券的收益率和稳定性通常要优于传统的债券，因为它们受到特定性别群体的支持，而且可能会受到政府和公共部门的资助与监管。同时，因为性别债券所募集的资金将被用在促进性别平等的事业上，投资者也间接地推动了社会发展。特别的，对于机构投资者而言，投资性别债券是实现ESG绩效指标的有效补充，可持续业务的拓展也能吸引更多潜在的国内外客户，汇集市场资金的力量，更加有效地把资本分配在支持女性权利的活动中。

承销端，国内性别债券尚属利基市场，较早建设、推动性别债券发行有助于金融机构把握更多业务布局机遇，彰显综合能力，在未来竞争中脱颖而出。性别债券发行成功与否不仅仅取决于金融机构的业务实力，也需要其对国内性别不平等的状况有充分的了解。较早布局的金融机构能更早地与发行人、投资者建立合作关系，积累宝贵的实践经验。同时，性别债券业务也会改善金融机构的社会形象，并提高客户以及员工的满意度，让自身的竞争优势进一步地扩大。

三、性别债券的发行现状

性别债券是一种将性别考虑因素纳入目标（KPI）设置的债券，旨在提高资本市场对于性别不平等的认识，并赋予女性权力，从金融端助力“性别平等”可持续发展目标的实现。性别债券的主要目的是为性别平等项目提供资金，以帮助政府和企业改善性别不平等的社会现状。例如，政府可以通过发行性别债券来筹资资金，用于支持女性参与创业和发展科技项目。公司则可以通过发行性别债券来支持女性的就业培训和再教育。

标准指引方面，目前国际上主流的性别债券指南是由国际资本市场协会（ICMA）、联合国妇女署（UN Women）、国际金融公司（IFC）所编制的《Bonds to Bridge the Gender Gap: A Practitioner’s Guide to Using Sustainable Debt for Gender Equality》。这本指南在全球现有的社会责任债券原则、可持续性发展债券准则和可持续性发展挂钩债券原则的框架基础上编写，提供了与性别有关的资金使用实例，以及相关性别平等领域的关键绩效指标（KPI）和可持续性绩效目标（SPT）说明。该指南既为公司和政府发行性别债券提供了指引框架，也为投资人了解并评估性别债券提供案例参考。

市场规模方面，目前，在全球发行的可持续和绿色债券中，只有极少部分将性别目标列为优先事项，据统计，仅有约1%的支持可持续发展目标的债券促进了性别平等。全球性别债券市场规模估计约为170亿美元，相对于全球超过40万亿美元的可持续投资资产和119万亿美元的债券市场规模来说，市场尚处萌芽发展阶段，债券活动主要集中在法国、澳大利亚、荷兰、加拿大、美国等地区。随着投资者对性别包容的金融工具的需求不断增加，以及新法规和激励措施的实施，性别债券市场预计将在未来几年内实现大幅增长。2023年2月，亚洲开发银行（ADB）宣布认购Crystal Microfinance组织发行的南高加索地区首笔认证的性别债券，认购金额为1875万格鲁吉亚拉里（约合710万美元）。

产品类型方面，性别债券大致可以分为两种发行方式，一是过程导向型（The Use of Proceeds Approach），二是结果导向型（The Performance-based Approach）。过程导向型方式要求发行人确保债券发行募集的资金能够分配给具有明确促进性别平等的项目。该方法基于充分披露和透明的概念，要求发行人确定并跟踪资金的使用情况，以确保资金用于其预期目的。结果导向型方式对债券募集资金的投向不设限，发行人可以灵活分配和使用募集资金；该方式下，发行人需要在目标期内满足投资者所设定的KPI、SPT指标，例如新增的女性员工数量、女性与男性的收入差距、女性员工的留用率等。若目标期内，发行人完成既定目标，则产品发行机制不变，若发行人未完成既定目标，则发行人面临债券票面利率提升、提前到期、一次性额外支付等风险。

四、性别债券的创新实践

（一）加拿大帝国商业银行“女性领导力债券”

2018年，加拿大帝国商业银行（CIBC）发行了加拿大境内的第一支过程导向型“女性领导力债券”，旨在为努力提高领导层性别多样性的公司提供贷款资金。债券的募集金额为10亿加元，发行年限为3年，票面利率仅比政府债券高了72个基点。认购债券的79位机构投资者要求银行把募集资金投放给满足以下条件的公司：1）管理层或董事会中至少有30%的席位由女性担任，或是已经签署《Catalyst Accord 2022》协议（承诺公司在2022年前将其董事会、管理层职位上的女性占比提高到30%。）；2）董事会和管理层中至少有一名女性职员。虽然公司可以自由支配贷款资金，但是CIBC鼓励它们将资金用在女性领导力的培养上，帮助女性建立职业发展。另外，与所有其他可持续债券相同的是，投资人还禁止银行为酒精、烟草、赌博、军事、化石燃料等行业的公司提供贷款，因为这些企业通常涉及重大环境、社会或治理争议，与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的理念背道而驰。

“女性领导力债券”的出现无疑激励了那些促进性别多样性的企业，使其享受优惠的贷款政策，助力公司的进一步发展。为了保持竞争优势，越来越多的企业也会开始重视女性领导力的培养，进一步推进《Catalyst Accord 2022》提升女性人才、高绩效和创新思维目标的实现。另外，资本市场和投资者通过较低的票面利率为交换，督促银行停止贷款给争议性较大的公司，即使它们有利可图，以此来确保社会可持续发展的进程。

（二）新加坡Impact Investment Exchange“女性生计债券”

2022年，新加坡金融机构Impact Investment Exchange（IIX）发行了第五只过程导向型“女性生计债券”，并且成功募集了5,000万美金来支持亚洲和非洲新兴市场的女性维持生计以及建立经济基础。“女性生计债券”符合ICMA可持续债券指南、东盟社会责任债券标准和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影响标准，并且IIX Value创建了一个强大的实时信息数据库来收集女性生计改善的数据，包含了从46个国家、360多家公司收集到的60,000多个数据点，以确保能够客观地测量和验证投资前和投资后的影响。不仅如此，该解决方案综合性地考虑了被测量企业的客户反馈，她们通常为一些被社会边缘化的女性，让她们的声音也能够被投资人听见。

“女性生计债券”的出现为新兴市场的高影响力企业创造了优惠的融资环境，并为它们去帮助女性维持生计和创造可持续的经济提供基础。截至2022年12月，东南亚、非洲范围内已经有87,700名女性企业家得到了创业启动贷款，57,600名女性客户拥有了小额储蓄和小额保险产品，10,200名女性取得贷款来保障洁净水和提高卫生情况，3,110名女性通过贷款来购入房屋，6,300名女性通过贷款来发展农业，还有1,600名女性从洁净能源项目中受益。“女性生计债券”优秀的成绩大大提振了投资者的信心，增强性别债券在资本市场的认可度、接受度。

五、总结

性别平等不仅是社会进步的标志，更是实现全球社会经济可持续发展的关键要素。性别债券作为一种创新的金融工具，在促进性别平等方面展现出巨大潜力，而通过金融手段和市场力量来推动性别平等，也已成为大势所趋。从国际性别债券的发展情况来看，其对于提升女性在经济、政治和教育等领域的地位具有积极意义。对于我国而言，性别债券的发展不仅有助于完善金融市场，更能推动性别平等事业的进步。从发行端、投资端和承销端来看，性别债券为我国提供了新的融资渠道，吸引了更多国内外投资者的关注，同时也为金融机构提供了新的业务增长点。当前，性别债券的发行现状及创新实践也为我们提供了宝贵的启示，包括加强国际合作、创新债券设计、提升市场认知度等方面。展望未来，我国应继续深化性别债券市场的发展，加强政策引导和市场培育，以更好地利用金融力量推动性别平等，实现社会的和谐与可持续发展。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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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程心如 中央财经大学绿色金融国际研究院研究员，长三角绿色价值投资研究院研究员

傅奕蕾 中央财经大学绿色金融国际研究院研究员，长三角绿色价值投资研究院研究员

汤韬 中央财经大学绿色金融国际研究院科研助理

施懿宸 中央财经大学绿色金融国际研究院高级学术顾问、中财绿指(北京) 信息咨询有限公司首席经济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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