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本系列第一部分的观点文章中，我们分析了全球主要化石能源公司的低碳转型趋势，以及外部监管与内部金融工具使用之间的关系。我们对世界上20个主要石油、天然气、煤炭公司进行研究，发现外部监管能够促进能源企业内部绿色金融工具的使用，进而提升整体气候和环境绩效。因此，在绿色金融法规更为严格的国家中，能源公司环境表现可能更佳。在本系列第二部分的7篇文章中，我们对7家采取不同方式应对气候变化的公司进行案例分析，从而探究绿色金融相关政策对公司业务的影响，以及绿色金融如何影响可持续性发展工作。迄今为止我们已经研究了适用于欧洲环境法的企业例如Engie（FR）和Eni（IT），也研究了澳大利亚的 BHP Billiton。这次，我们将通过研究埃克森美孚公司的低碳转型战略，来分析美国的环境法规对化石能能源企业转型的影响。埃克森美孚公司总部位于美国德克萨斯州，是世界上最大的石油公司之一。然而，美国环境法规的缺失却影响了该公司的环境绩效以及该公司与《巴黎协定》保持一致的战略。
一、埃克森美孚公司转型情况概览
表1：埃克森美孚公司: 公司基本情况与计划
尽管埃克森美孚公司此前一直反对在气候变化问题上采取行动，甚至资助相关组织来质疑气候变化背后的科学依据，但如今，埃克森美孚公司已经正式宣布支持实现《巴黎协定》的目标。然而，该公司目前采用的商业模式并没有反映出这种转变。例如，为实现《巴黎协定》的目标，只有1/5的已勘测的石油可以被使用，然而埃克森美孚依然继续扩大石油勘探。根据该公司2019年的年报，其年度主要成就是发现了六个深海油田，其中包括业内最大的一个。作为其商业模式发展的指标，埃克森美孚公司的未来能源组合情景，包括了继续石油和天然气的扩张和略微减少煤炭的消耗。该报告承认这项举措将无法满足《巴黎协定》中将全球变暖控制在2摄氏度的要求 。与官方支持《巴黎协定》的宣言相反，实际上埃克森美孚公司每年要花4000万美元游说，反对应对气候变化的政策行动。但与此同时，埃克森美孚公司又推出了一系列减排倡议。例如，自2000年以来，该公司已投入100亿美元开发碳捕获和碳存储等低排放技术，并承诺向美国政府研究实验室投入1亿美元开发减排技术。该公司同时也是世界上最大的可再生电力的购买者之一。不过，埃克森美孚缺乏有力的长期减排目标，2019年宣布的唯一承诺是在2016年的基础上，从公司运营产生排放中减少15%的甲烷排放，从燃料使用产生排放中减少25%的甲烷排放；以及到2023年，将加拿大境内投产的油砂设施的温室气体排放减少10%。
二、外部政策监管环境分析
表2：埃克森美孚公司 外部披露与内部金融工具使用使用情况比较
在上表中，我们对美国国家环境政策（1至6列）和埃克森美孚公司的绿色金融工具的内部使用情况（7至12列）进行了评级。绿色列表示相应的规定或工具已经被执行；黄色的列代表这些措施或者工具没有被严格地执行；而红色列代表这些措施都没有被执行。从表2可以看出，美国的环境法的几乎是不存在的，或者执行不力。第3列被标记为红色，因为埃克森美孚的产品并没有被征收碳税。但是由于欧盟对石油产品的需求下降，其业务也受到了影响。虽然大多数欧洲国家实施强制性披露非财务数据和污染责任规则，但这样的规定在北美并没有普遍实行 (第5、6列)。在不被征收碳税的同时，埃克森美孚每年仅在美国就可收到高达10亿美元的补贴。这就是为何埃克森美孚公司仍然重复着之前高碳的商业模式。唯一鼓励投资者撤资的是高盛(Goldman Sachs)等评级机构和伦敦养老基金管理局(London pension Fund Authority)，前者建议出售所持有的埃克斯美孚股份，后者则宣布从那些忽视气候变化风险的公司撤资。这使得埃克斯美孚的市值自2014年的峰值减少到了1840亿美元(第4列)。
三、绿色金融工具的内部使用
环境法规的缺失并没有激励埃克森美孚使用绿色金融工具。表2关于自愿报告之所以被标黄，是因为埃克森美孚的《2020年能源与碳总结报告》与气候相关财务信息披露（TCFD）的核心内容一致，但缺乏如何减轻转型风险和物理气候风险的细节。第7列的股东积极性也被标为黄色，原因是一些股东在推动埃克森美孚报告气候风险，但此类决议一直在股东大会上遭到拒绝。在可持续融资解决方案方面，埃克森美孚没有使用任何债券、贷款、保险或其他可用绿色工具，这表明该公司并不认为绿色融资对其商业模式有价值。第10列的绿色基金部分也被标为黄色，因为埃克森美孚加入了石油和天然气气候倡议(OGCI)，但成员资格本身不足以减少排放和实现《巴黎协定》的目标。
四、基于埃克森美孚公司经验推进化石能源企业转型的建议
埃克森美孚公司的案例表明了缺乏绿色补贴等财政激励措施，以及完全缺乏环境法规，是如何影响化石燃料企业的环境绩效的。在这个案例中，当政府没有激励可持续转型措施时，高盛(Goldman Sachs)等评级机构的行动在对推动类似埃克森美孚这样的化石燃料公司的撤资起了基础性的作用。
从政府角度来看，正如表1所示，在特朗普执政期间，美国环境法几乎是不存在的，或者至少是执行不力的。在过去的四年里，特朗普政府“破坏了全球对于气候方面的努力”：对化石燃料进行补贴，废除了前几届政府实施的所有主要环境法规。尽管2015年设定的目标尚未实现，但《巴黎协定》仍是各国政府协调工作和表明各自成果的最佳工具之一。埃克森美孚公司的案例表明，环境监管是引导化石燃料公司实现能源多元化的根本。根据拜登的气候承诺，美国可能在2021年重新加入《巴黎协定》，并为气候变化行动投入近两万亿政府资金。随之而来的，我们也可预见由其组建的新任美国政府将实施更严格的环境法规，例如碳排放税和绿色补贴等。从国际层面上，还建议新任美国政府加强与中国、欧盟等国家和地区合作，加强在央行与监管机构绿色金融网络（NGFS）等国际平台中的参与程度，推动全球总体减排目标的实现。
从能源企业角度来看，无论国家法律法规是否对化石能源转型施加足够的政策压力，从公司长远的经营风险和社会环境责任角度来看，化石燃料公司都有必要积极参与绿色金融发展。充分利用绿色金融工具既可以通过风险管理机制防止和减缓气候变化造成的损害，也可以改善公司商业模式，探寻新的发展机遇。对于非《巴黎协定》的合作企业来说，可以首先考虑使用可持续发展基金和绿色贷款等工具参与可持续发展项目。公司还应该按照国际标准共享环境与社会等方面的非财务数据，增强对国际投资者的吸引力，拓展转型融资渠道。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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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affaella Rossi 中央财经大学绿色金融国际研究院科研助理
Mathias Lund Larsen 中央财经大学绿色金融国际研究院国际合作部负责人
编译：
王子叶中央财经大学绿色金融国际研究院科研助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