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津巴布韦同时面临着巨大的能源供应危机和对于关键矿产资源开发热潮的历史机遇窗口。而中国企业对津巴布韦国家能源和发展战略的影响和贡献日益重要。本文为“中国与非洲能源转型政策报告系列”的第一篇，将从津巴布韦的能源和采矿业两方面进行分析，为津巴布韦能源和采矿业的未来发展及中津合作提供建议。

一、津巴布韦能源概况

(一)津巴布韦能源转型政策

津巴布韦在国际和国内两个层面所做出了能源转型的政策承诺。在国际层面，津巴布韦在2021 年根据《巴黎协定》的规定更新了有条件的国家自主贡献（NDC）。修订后的目标是到 2030 年，实现温室气体排放量相比基准排放情景减少约 40%。根据国家自主贡献目标的计算，预计 2030 年津巴布韦人均GHG排放量约为2.3 吨二氧化碳当量（津巴布韦政府，2021）。为实现该目标，津巴布韦政府需要到 2025 年将非水力的可再生能源发电装机容量增至 1.1 吉瓦，在到2030 年增至 2.1 吉瓦。在国内层面，津巴布韦能源和电力发展部（MoEPD）于2012 年发布了《津巴布韦国家能源政策》（NEP），作为其能源行业长期发展的总体政策框架，并在在2019 年制定了《津巴布韦国家可再生能源政策》 （NREP），作为对 2012 年《国家能源政策》的补充准则，以提高可再生能源在津巴布韦整体能源结构中的份额。为鼓励可再生能源发展，《津巴布韦国家可再生能源政策》规定所有的可再生能源项目都有被赋予国家项目的资格，且免除项目相关的许可证费用、降低准入门槛和地方税、提高政策透明度，以及项目开发商可以以较低的成本进口部分可再生能源设备。此外，津政府针对不同类型的可再生能源项目制定了有针对性的招标机制。能源和电力发展部根据东部和南部非洲共同市场（COMESA）的购电协议（PPA）指南，规定了标准的、银行可担保的购电协议。

(二)津巴布韦能源资源禀赋

津巴布韦拥有丰富的能源资源禀赋。在煤炭资源方面，津巴布韦的北部及西北部地区拥有120亿公吨已探明煤炭资源。随着国际资金逐步从煤电部门撤出，该区域的煤炭资源尚未被开发利用。在水电资源方面，津巴布韦的大型水电潜能集中在赞比西河沿岸地区，小型水电项目的潜能集中在东部高地地区。在太阳能资源方面，津巴布韦整体的太阳能资源较为丰富，辐射强度较大，年日照时长达3000小时以上，年平均太阳能发电潜能约为每平方米359千瓦时。在风电资源方面，津巴布韦百米高空风速小于5-6米/秒，风能资源较为有限。

图1.津巴布韦太阳能与风能资源

资料来源：Global Solar Atlas；Global Wind Atlas

(三)中国在津巴布韦可再生能源市场的参与情况

中国在津巴布韦可再生能源市场的投资集中在太阳能市场。由津巴布韦当地公司Centragrid 开发的该国首个独立电站（IPP）光伏项目的第一阶段2兆瓦太阳能园区已于2019年顺利投产发电，中国电建是项目的EPC承包商。该项目的第二阶段（25兆瓦）目前正在建设中。葛洲坝集团已签署五个太阳能EPC 项目，其中已知三个项目的总装机量为278兆瓦，将与不同的当地开发商分别开展合作。中国电力工程有限公司（CNEEC）也与当地开发商Zororo Energy签署了50兆瓦光伏的EPC项目合同。据估计，如果所有已签署合同得以成功落地，中国国有企业将在未来几年内向津巴布韦交付不少于350兆瓦的太阳能产能。

二、津巴布韦能源危机

津巴布韦能源转型主要面临两个挑战。

一是能源结构高度依赖水电和火电，电力基础设施薄弱。过去十年中，该国电力供给增速远低于需求增速——电力需求从1400 兆瓦增至 1900 兆瓦，增幅达35.7%，而电力供应从1050兆瓦增至1200兆瓦，增速仅为14.3%。城市地区供电短缺主要由于基础负荷电厂运行能力不足，而农村地区供电短缺主要由于缺少电力基础设施。此外，脆弱的输电系统很可能无法应对可再生能源的“间歇性”，导致可再生能源发电量受限，进而影响购电协议的执行情况。由于缺乏碳氢化合物资源、电力基础设施老化低效，津巴布韦不得不高度依赖石油资源和电力进口。目前，津巴布韦全国累计发电装机容量约为2300兆瓦，其中，超过50%的电力来自水发电，其余则来自火电（见表 1）。电力补充设备，例如蔗渣、微型水电和小型并网太阳能系统的装机容量较低，仅为130兆瓦。

表1. 津巴布韦电力公司（ZPC）电厂名单

资料来源：津巴布韦电力公司（ZPC）官网

二是长期恶性通货膨胀和巨额主权债务导致政府资金不足，能源贫困问题难以解决。津巴布韦政府曾尝试将太阳能行业作为解决其能源贫困问题的替代方案，例如，2015年，中兴通讯、中冶集团等中国公司与当地签署了三个100兆瓦的太阳能项目的合同。然而，由于缺乏可用资金，最终项目无一落地。近期，津巴布韦政府再次尝试太阳能开发，但更为严峻的经济形势使这次尝试也充满不确定性。

三、津巴布韦采矿业现状

采矿业是津巴布韦经济支柱之一。在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前，金属矿物和煤炭产业占全国GDP的17%。2021年，由于国际商品价格的大幅上升，津巴布韦采矿业总产出达52亿美元，创历史新高。津巴布韦总统姆南加古瓦设定了力争到2023年年底矿业产值实现120亿美元的目标。津巴布韦有着非洲大陆上最大的、尚未开发的锂储量，是非洲最大的锂矿生产国。根据美国地质调查局统计，津巴布韦在2021年生产1,200吨锂，占全球产量的1%，且增产潜力巨大。为吸引外国投资，津巴布韦政府已取消采矿实体中当地所有权需超过半数的要求。此外，津巴布韦政府还修订了未充分利用的采矿特许权和特许权使用费的规定，将原本的2.5%提高到了5%，用以支撑该国的公共开支。目前，多个主要锂矿项目正在开发阶段，津巴布韦政府的目标是本国产量能够满足全球锂矿石需求的20%。

中国公司在津巴布韦的锂矿开采领域发挥了巨大作用。由于锂资源需求的快速增长，锂矿领域的大多数中国投资主体是私人资本而不是国有发展性金融机构。中矿资源是这个行业唯一的国有企业投资者（见表2）。中国民营企业对锂资源的热情是由2021年以来锂价上涨所推动的，这种对实现短期利润的期待也引发了一个重要问题，即中资企业应如何妥善经营当地项目，以确保项目能够给地方和国民经济带来长期利益。

表2. 中国在津巴布韦锂矿领域的投资情况

资料来源：作者根据公开资料整理

四、对中津在能源和矿产投资方面的建议

上述分析表明，津巴布韦危机重重的能源行业与蓬勃发展的采矿业之间存在着巨大反差。津巴布韦政府对可再生能源发电和输电基础设施的投资亟需扩大规模，而其采矿活动带来的大量收入则需要被妥善管理，以避免欠发达国家在发展中经常出现的资源诅咒现象。

(一)对津巴布韦政府的建议

第一，津巴布韦政府应优先满足矿区的能源需求。稳定和充足的电力供应是提高矿石生产和加工能力的前提条件之一。津巴布韦的电力短缺严重阻碍了采矿活动，特别是在大多数矿区所在的农村地区。津巴布韦相关方应认真规划和协调矿区周边的电力供应投资。这可以提高邻近社区的电力可及度和缓解贫困问题，为投资者和当地社区带来双赢。

第二，津巴布韦政府应谨慎分配采矿业收入。津巴布韦可再生能源领域投资短缺的主要原因之一是高额主权债务和欠款，这极大限制了津从包括中国在内的主要双边和多边开发性金融机构进一步融资的能力。如果锂矿开采活动的特许费和税收能够用来缓解债务负担，对电力部门有意向的私人投资和发展融资就可以逐步对津巴布韦重新开放。目前，津巴布韦政府已经制定了解决债务问题的方案，并在2021 年开始向国际债权人象征性地偿还利息。但全面解决债务问题可能需要数年，甚至更长时间。采矿业收入的妥善分配将为解决债务问题提供巨大支持。

(二)对中国政府和企业的建议

首先，中国企业应积极支持津巴布韦的发电和输电类项目。这对于防止津巴布韦摇摇欲坠的能源和经济体系彻底崩溃至关重要。其次，中国企业需要严格审查其在津巴布韦采矿项目的环境和社会影响。对短期利润的追求可能诱使企业忽视项目对于本地环境、社会和经济上的长期不利影响。由于这些项目基本上是由商业驱动和资助的，中国的发展金融机构并没有对其进行评估。近年来，中国政府和相关行业协会（生态环境部、商务部、五矿商会）一直在提高对环境和社会影响评估（ESIA）的准则。但与国有企业相比，政府的指导意见和行业标准对中国私营企业的约束力相对较低。此外，中国各政府部门之间需要加强协作，以提供多种方案缓解津巴布韦债务问题，如债务重组、出口融资和信贷支持等。一定程度的债务减免将为电力基础设施打开新的贷款空间，这对采矿和其他创汇行业都至关重要。而援助项目可以为受到大型基础设施项目影响最严重的社区提供福利、提升民众对项目的满意度。中津双方只有突破各自现有的体制障碍，才能助力津巴布韦在解决电力危机的同时，实现高效利用矿产资源的发展目标。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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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沈威 中央财经大学绿色金融国际研究院 绿色“一带一路”中心主任、高级研究员

周正韵中央财经大学绿色金融国际研究院助理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