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观点认为，人口急剧膨胀和人类活动规模的扩大，使地球进入了一个新的地质时代——人类世，与之相伴的是人类活动对地球的气候和生态系统产生巨大影响，并伴随着社会、经济发展的全新机遇和挑战。
联合国粮农组织评估报告认为，土地利用变化导致下垫面生物物理性质发生改变，进而影响到水循环；水资源与气候、土壤、植被和地貌等多种自然因素都有关，其中气候变化的影响尤为显著。因而，为更为全面理解并应对气候变化，类比对碳排放-碳足迹的关注，对水足迹-水资源的可持续管理也不可忽视。如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6“确清洁用水和卫生设施”中“确保人人享有水和卫生设施并对其进行可持续管理”。本篇将从可持续发展视角，围绕虚拟水-水足迹-水资源管理等相关内容，运用水风险分析工具看当前ESG信息披露、ESG评级中的水资源管理。
一、什么是虚拟水和水足迹
（一）对水的关注
水是生命之源。生命最初起源于海洋，并由原始藻类通过光合作用产生氧气和二氧化碳为生命向陆地迁移提供了条件，因而液态水痕迹也成为探寻是否存在地外生命的重要参考指标。
全球淡水压力将随着全球人口增长而愈加严峻。当前，地球上只有大约1%的水资源可以作为淡水使用，而这占比不多的水资源，随着全球人口的快速增长使得工业、农业和其他生活用水量随之增长而更为紧缺，依据联合国预测全球人口数量到2100年将会由当今的77亿增长到109亿人。
经济的迅猛增长重塑了人们的生产和消费习惯，以及用水方式。尽管科技进步使得水资源的利用效率得到提升，但水资源的总体消耗量以及生产和生活中产生的污水量仍在持续上升。同时，人们的饮食结构也从以粮食为主逐渐转向更多的肉类和乳制品消费，并随着“比较优势”“绝对优势”理论下国际贸易的扩张，种养殖、生产加工、运输等环节链路的拉长，产品所蕴含的“水资源量”也随之显著增加。
图1 部分食物水资源含量（二）从虚拟水到水足迹
人类经济活动背后的用水情况可分为直接用水量、间接用水量，内部用水量（所在区域范围内）、外部用水量（区域外部引入）。因而，非液体产品、与用水无关的服务的背后，过程中实则也会发生很多水资源的消耗。
关于全球经济活动与水资源消耗的深层联系，已经有相当多科学家展开了研究和讨论。
1993年由英国地理学家约翰·安东尼·艾伦（John Anthony Allan）提出虚拟水（Virtual Water）概念。虚拟水，亦被称为“看不见的水”，指生产商品和服务过程中所消耗的全部水资源量，这些水并非以物理形态存在于最终产品中，而是“隐含”于产品的生产链条中。虚拟水概念在支持宏观经济分析、产业规划、政策制定、环境权益交易等领域，或比我们从可持续发展角度看见的实践行动更丰富。如中国南水北调的水利工程，通过物理和虚拟水的转移，有效在一定区域范围内平衡了实际使用水压力和虚拟水压力，显示了虚拟水流引发的经济和社会效益。如1998年莱索托高地水资源项目（LHWP），是莱索托与南非之间唯一的跨国界水资源转移项目，该项目通过虚拟水贸易解决了莱索托的水资源短缺问题。
荷兰学者阿尔杰恩·胡克斯特拉（Arjen Y. Hoekstra）于2002年首次明确提出水足迹（Water Footprint，WF）的概念，在虚拟水理论研究的基础上，从消费端视角看见特定时间和空间内所有产品和服务所需要的水资源量。相较虚拟水而言，它可以更好的衡量个人、企业或国家在消费商品和服务时的淡水直接和间接消耗，更为具体和用于评估可持续性及政策等行动。简而言之，可以更好的与个人、社会主体发生关联感，发生更多的主动管理的可能性。
虚拟水和水足迹有联系也有区别，在一些场景下可互为嵌入式的使用和分析，也可以依据各自的特点展开更针对性分析。如，水足迹在全球尺度研究上会偏向于虚拟水的功能讨论，研究的主要目标是识别农业高耗水国家，从而致力于降低全球农业水足迹。而水足迹在区域尺度上，研究则更注重结合当地食品生产和消费的特定特征，以实现食品生产和消费的优化。
（三）一些与水足迹相关的概念和讨论
值得注意的是，水足迹与碳足迹都是生态足迹概念的延伸和具体化，因而水足迹在针对一个实体（组织/企业/个人）做出计算和评估时，同样可以类比碳排放中的范围一/二/三进行讨论和分析，形成“环境足迹族”重要的两大家。
（四）水足迹核算方法
二、水足迹的市场发展、评价体系和应用
（一）水足迹市场发展
自2002年水足迹概念提出以来，学术界和市场企业对水足迹的兴趣迅速增长。2007年，以食品和饮料公司为代表（如联合利华、喜力、可口可乐、雀巢和百事可乐等），越来越意识到他们对水的依赖以及他们公司面临的与水有关的风险。2008年，水足迹的提出者Hoekstra教授与来自商界、民间社会、多边组织和学术界的全球领军人物一起成立了水足迹网络（Water Footprint Network），致力于展示水足迹评估以及克服不可持续用水的挑战。2011年，Hoekstra教授发布《水足迹评价手册》，建立核算框架，推动全球应用。截至目前，水足迹网络提供在线工具、数据库、手册、计算器，包含但不限于水足迹计算器（Water Footprint Calculator）、水足迹评估工具（Water Footprint Assessment Tool），发布《水足迹评估手册》作为全球标准和方法指南，开放数据库支持全球案例研究等。
在此之外，水足迹核算标准市场中已有较多实践、如国际标准化组织（ISO）于2014年发布《环境管理水足迹原则、要求与指南（ISO 14046）》，规范水足迹的生命周期评估方法，区分蓝水、绿水和灰水足迹的核算边界；国家标准委于2019年发布《产品水足迹评价和报告指南（GB/T 37756-2019）》，指导开展产品（包括服务）水足迹清单研究和水足迹影响评价。
（二）环境、社会和经济层面评价体系和应用
水资源的可持续评价可以融合各类议题进行具体分析，如环境绩效指数 (Environmental Performance Index)综合了水足迹、森林资源等领域结合国民生产总值等分析社会和经济的可持续性，汇总了水、土地等资源利用、水生命周期相关产品可持续性评价；又如在幸福指数 (Well-being Index)中，由人类健康指数 (Human Well-being Index)和生态系统健康指数(Ecosystem Well-being Index) 构成，其中包含了水与人类健康、水对生态系统健康之间互为影响的关系。
拆解来看，依据既有文献整理，可以通过多维指标和核算方法看见水资源的利用效率和可持续性。
三、ESG评级中的水资源管理
世界经济论坛年度风险报告（Global Risk Report）是环境、社会和治理（ESG）重要的调整和风险分析参考，在最新《2025年度风险报告》各国前五大风险分析中，与水资源相关风险的有27个面临水资源短缺（water supply shortage）国家，有13个国家面临空气、水、土壤污染威胁。
当前，ESG管理、信息披露和评级多围绕企业主体和项目展开，但值得注意的是，其中很多讨论议题均包含水足迹范围内的讨论和概念，包含对上下游产业链水资源压力的分析，更多是将“水足迹”的研究作为思维工具，而尚未以“水足迹”定量结论的形式进行披露。
ESG披露框架：水资源管理的关注以全球报告倡议组织（Global Reporting Initiative，GRI）为例，2016年发布的《GRI306：污水和废弃物》已更替为《GRI303：水资源和污水》，要求关注“组织与水作为共有资源的相互影响”“管理与排水相关的影响”，并就“取水-排水-耗水”具体“地表水、地下水、海水、产生水、第三方水”相关的水量、水资源压力等明细数据进行披露和分析。此外，在我国三大交易所《可持续发展报告编制指南》、欧盟《企业可持续发展报告指令（CSRD）》《可持续分类法案（EU Taxonomy）》等中均有所覆盖。
ESG评级：在标普全球可持续发展评估（CSA）和明晟（MSCI）的ESG评级中，均在水资源管理和评级做出了更细节的更新填报和评级要求。
在2024年标普全球可持续发展评估（CSA）方法学更新中，增加了“水效率管理计划”的新议题，其进一步包括对公司实施的水资源管理计划的新要求。而曾经的“数量与质量相关的水风险”和“与水相关的监管变化和价格结构”问题合并为“水风险管理计划”，旨在减少公司的复杂性和报告负担，并专注于水风险评估中最相关的领域。此外，2024年度的更新也可以进一步了解公司在风险评估方面是否涵盖了对水资源的依赖以及他们对当地利益相关者和环境的影响。
明晟（MSCI）水资源相关评级从风险分析展开，位列于环境维度下“自然资本”三级议题，其风险分析维度围绕“水资源作为重要生产资源被迫中断的风险”“社区反对和监管提升的污水排放风险”“为满足监管要求更新设备和系统、减少用水等增加成本的风险”“用水成本升高的风险”等进行讨论。此外，在开展评级的过程中，MSCI会将水资源管理、战略、目标达成和实际用水强度表现、行业同比进行综合打分。
图2 明晟（MSCI）水压力风险敞口评分
其水压力风险敞口评分则依据上图框架，结合公司“具体业务—分支业务——水消费足迹”“地理风险敞口—地理区域风险敞口—水基线压力”两线并行综合打分。致力于让投资者和ESG评级用户可以更为全面了解公司的经营水强度、经营领域的水压力以及公司在管理水相关风险管理上的努力。
因篇幅限制，本文将分上下篇进行；下篇将围绕标普全球可持续发展评估中的水资源年度观察、企业具体水足迹管理案例分析展开讨论。
作者：
邓洁琳 中央财经大学绿色金融国际研究院研究员，杭州市上城区绿色价值投资研究院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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