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责任债券作为近年来兴起并不断发展的创新型融资工具，对于解决社会问题、优化资源配置、改善民生福祉提供了有益支持。伴随着“十四五”规划对于社会民生领域问题的关注度进一步提升，社会责任债券有望成为金融体系的创新增长点，为债券市场践行社会责任提供更为强而有力的支持。

一、社会责任债券的定义与标准

社会责任债券应用最广的标准是国际资本市场协会（ICMA）发布的《社会责任债券原则》（Social Bond Principles, SBP），该原则于2017年6月首次发布，其前身为2016年ICMA在《绿色债券原则》附录中发布的《社会债券-发行人指引》，最新版更新于2020年6月。根据最新版《社会责任债券原则》，社会责任债券指募集资金全部用于为新增及／或存量的合格社会效益项目提供全部或部分融资或再融资的任何债务工具，并需具备SBP提出的四大核心要素，包括募集资金使用、项目评估和遴选流程、募集资金管理和报告。

根据2020年版SBP规定，社会责任债券的募集资金应投向于社会效益项目，社会效益项目包括但不限于以下几类：

图 1 社会责任债券募集资金用途

资料来源：Social Bond Principles, June 2020

从服务对象来看，社会责任债券侧重于服务社会弱势群体，包括但不限于以下几类人群：

图 2 社会责任债券服务群体

资料来源：Social Bond Principles, June 2020

二、全球社会责任债券发展概览

全球有关贴标社会责任债券的探索已达十余年，市场规模在2012年到2015年间高速增长。伴随着SBP出台，社会责任债券市场在标准指引下发展更为规范。根据彭博社（BNEF）统计，新冠疫情影响下2020年全球责任投资需求强劲，社会责任债券发行量同比跃升7倍，达到1477亿美元，成为可持续债券市场中占比增长最快的部分。

在发展初期，社会责任债券发行主体多为政府及公共机构，近年来发行主体范围不断扩展，更多私营机构参与到社会责任债券发行中，债券品种不断丰富，并由此形成了众多有益经验，为教育、保健、基础设施建设、保障性住房等领域提供有力支持。以2020年为例，新冠疫情影响下，大批具有示范效应的社会责任债券发行。2020年5月，法国失业保险管理机构Unédic Asseo发行40亿欧元社会责任债券用于应对新冠疫情，成为其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社会责任债券。美国马萨诸塞州学校建筑管理局在2020年6月发行了超过14亿美元的社会责任债券，推动建立“公平的优质教育”并优化马萨诸塞州公立学校机构带来的社会效益。与此同时，厄瓜多尔和危地马拉等国发行了旨在抗击新冠疫情的主权社会责任债券，用于改善卫生基础设施和粮食安全举措，为企业和专业人员提供支持以及预防性保健和医疗措施。另外，非洲开发银行也发行了30亿美元的“抗击疫情”社会责任债券。

三、中国社会责任债券市场发展概况

尽管贴标社会责任债券在中国仍处于发展初期，但我国已经在债券市场支持服务社会项目方面积累了较多实践经验，国内扶贫、防疫债券市场的日益完善也为进一步发展社会责任债券市场提供了有益借鉴。

(一) 市场基础设施仍待完善，贴标社会责任债券发行较少

国内尚未形成有关贴标社会责任债券的定义以及适用分类标准，市场基础设施尚不完备。我国社会责任债券发行量总体较少，发行主体集中于大型国有商业银行及政策性银行等。2019年，北京市基础设施投资有限公司发行20亿规模的中期票据（社会效应债），其募投项目属于公共基础设施中的公共交通运输范畴，在社会经济、节能环保和公共服务三大领域产生多重正向社会效应，有效实现债市资金对实体经济的精准支持；根据SBP，其作为社会责任债券将债券收益与募投项目所产生的社会效应挂钩，强化了对募投项目建设运营的市场化约束，优化了募集资金的使用效率和成果。2020年2月27日，中国银行在境外市场发行了首笔抗疫主题债券，完成了50亿等值澳门元中小企业专项（疫情防控）社会责任债券发行定价，成为中资机构在境外首笔获得第三方社会责任认证的债券，荣获了由《Asset》颁布的年度最佳社会债券大奖。同年10月30日，兴业银行香港分行在国际资本市场上成功完成中期票据项下双币种双年期债券的簿记和定价，合计募集资金等值8.37亿美元，实现了香港本地首单抗疫债券发行，以及香港品质保证局抗疫金融认证计划下全球首单抗疫债券发行的里程碑；兴业银行是中国内地领先的社会责任金融机构，本期抗疫债募集资金全部对接支持抗疫物资的生产、流通、消费融资和抗疫基础设施建设融资，发挥了社会责任债券的重要作用。

此外，ICMA发布的《可持续发展债券指引》（SBG）中提出，可持续发展债券须同时满足《绿色债券原则》（GBP）及SBP要求，中资机构在海外发行的可持续发展债券亦属于社会责任债券范畴。2018年6月，中国银行香港分行在联交所发行了30亿港元的可持续发展债券，募集资金将用于对接清洁交通、清洁能源等绿色信贷项目，以及国家助学贷款、个人创业担保贷款等普惠金融项目，开启了我国发行可持续发展债券的先河。随后，建设银行、国家开发银行相继发行了同类债券，2018年11月，南京浦口康居发行了首单非金融企业可持续发展债务融资工具，募集资金用于当地保障住房建设，扩大了可持续债券的发行主体和应用场景。

(二) 扶贫债券、防疫债券快速发展，我国社会责任债券具备实践基础与广阔空间

社会责任债券的概念在国内仍有待明确，但债券市场对于解决社会问题的支持实际上已具备了充分的实践基础。我国早在2016年4月开始发行扶贫金融债及地方政府扶贫专项债。截至目前，我国已形成相对完善的配套政策体系，对于扶贫债券的发行规范、募集资金使用等有了较为明确的规定。从市场实践来看，我国累计发行扶贫专项债超过6000亿元。此外，2020年为应对疫情影响发行的防疫债券是对进一步发展社会责任债券的又一次有益尝试，为社会责任债券的发展创造了坚实的基础。

1. 扶贫债券

扶贫债通常指募集资金主要投向精准扶贫项目的债券，或是注册地在贫困地区（国家扶贫开发工作重点县、集中连片特困地区或深度贫困地区）的企业发行的债券。在政策推动下，我国扶贫债市场迅速发展，发行主体主要集中于国有企业，主体评级较多地集中在AAA和AA。2016年4月，中国农业发展银行通过银行间市场成功发行我国首只扶贫专项金融债，此后我国逐渐出现金融债、公司债、企业债、地方政府债等扶贫债品种。扶贫债发行数量和规模不断增长，2018年发行规模达到高点2144.38亿元，相比2016年的1035亿元增长了107.2%。2019年11月，国开行发行首单可持续发展专题“债券通”绿色金融债券，承办银行通过其营业网点和电子渠道向社会公众零售该债券，为提升可持续发展债券的社会认知程度和公众参与度提供了良好的范例。

所有公募发行的扶贫债与扶贫资产支持证券募集资金按用途分为七大类：易地搬迁、扶贫项目、扶贫专项贷款、偿还一般借款、偿还金融机构借款、补充营运资金及“未披露”，其中扶贫债资金最主要用于易地搬迁，其次是用于扶贫项目，其他类型募集资金用途的发行金额均低于100亿元。而“扶贫项目”按募集资金用途又可分为交通扶贫、物流扶贫、水电站扶贫、旅游扶贫、水泥厂扶贫、产业扶贫、光伏发电扶贫、医疗扶贫、风电扶贫、农产品加工扶贫、生态扶贫等十一类项目，资金投向相对集中于交通扶贫。总体而言，目前我国已形成包括扶贫金融债、地方政府扶贫专项债、扶贫公司债、扶贫企业债、扶贫资产证券化产品在内的较为完整的扶贫债券体系，且扶贫资金投向也较为多样，扶贫债券市场已经可以作为一个单独的市场存在。

2. 疫情防控债券

疫情防控债券作为特殊时期发行的债券，体现了鲜明的社会责任导向。2020年初以来，得益于政策层面对于金融资源的引导与倾斜，疫情防控债券市场迅速发展，疫情防控债的发行主体主要是金融机构和国有企业，其次是龙头民营企业，发行主体评级集中在AA+及以上等级，资质较高。根据东方财富Choice统计，自2020年2月10日全国首单由民营企业发行的疫情防控债券落地起至同年9月8日，共有620只含有“疫情防控”标识的债券发行上市，发行规模总计4509.2亿元。这些疫情防控债的募集资金大多用于医疗物资的采备，物资仓储和运输等物流服务，应急医院等医疗基础设施建设，民航业因疫情下运输救援物资、医护人员、滞留海外公民以及为旅客免费办理退改签的营运资金，平稳各地百姓必需品物价等众多支持项目。

在疫情防控常态化的现状下，疫情防控债的需求或将长期存在。值得一提的是，为应对新冠疫情影响，2020年中央财政统一发行了1万亿规模的主要用于公共卫生基础设施建设和抗疫相关支出的抗疫特别国债，此次特别国债资金直达市县基层，直接惠企利民，主要用于保就业、保基本民生、保市场主体，包括支持减税降费、减租降息、扩大消费和投资等，面向银行、企业和百姓，为提升社会责任债券的社会认知程度和公众参与度提供了良好的范例。

图 3 疫情防控债主要用途

资料来源：根据公开资料整理

四、建议与展望

社会责任债券能够很好的满足社会民生需要，“十四五”规划对我国社会建设提出新要求，发展社会责任债券市场有助于为推动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提供支持。针对社会责任债券市场现状，本文提出以下建议。

第一，完善社会责任债券市场基础设施建设，明确分类标准。目前我国的社会责任债券尚未形成涵盖专门分类标准、发行流程、认证规范的政策体系。从绿色债券市场发展经验来看，社会责任项目涉及的领域相比于绿色产业更为广泛，出台明确的分类标准对于其进一步发展具有重要意义。此外，目前我国的债券品种仍有较大的创新空间，结合社会责任债券支持项目具备较强的正外部性、较长的投资周期性等特点，应进一步鼓励市场创新，建立多样化的付息机制和产品设计，满足市场投融资需要。例如世界银行针对社会扶贫等项目采取了量化考核指标，并将发行债券与该指标的表现相挂钩，形成社会效益增强，债券回报较高，社会总成本得以节约的良性循环。

第二，制定社会责任债券相关发行指引，明确募集资金用途、信息披露等要求。较为严格的募集资金管理及信息披露要求是保障社会责任债券长期高质量发展的前提。从疫情防控债发展情况来看，尽管在新冠疫情发生后，疫情防控债券在绿色通道的支持下加快发行，对于解决企业现金流问题、促进经济复苏作出了重要贡献。但也应关注到部分疫情防控债券仅将10%的资金用于购买防疫物资等疫情防控用途，难以支持公共卫生事业的长期向好发展。因此，在明确分类标准的同时，建议相关金融监管单位进一步出台关于社会责任债券的发行规范，对于社会责任债券募集资金投向社会项目的比例、信息披露、评估认证等问题进行更为细致的规定。

第三，加强国际互动，通过金融机构主体实践争取国际更大共识。可持续发展是世界各国共同的目标，也是中国与国际市场对话的语言。近年来，中国在惠民生、精准扶贫、生态文明建设等事关人类可持续发展的领域做出了优异的成绩，同时充分发挥大国担当，为“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等绿色基础设施建设和清洁能源升级提供了较大帮助。未来应进一步加强中国与国际市场间的对话，通过商业银行等金融机构在海外发行相关债券，充分借鉴国际发行经验，同时引导国际资本参与中国社会责任市场建设，以资本流动形成各国理念之间的互认。

参考文献 

[1]云祉婷,史英哲.可持续发展债券大有可为[J].环境经济,2020(1)

[2]史英哲,吉余阿衣,陈梓安,孙小妹.中国扶贫债市场现状及展望[J].债券,2020(7)

作者：

云祉婷 中央财经大学绿色金融国际研究院研究员

毛维亚 中央财经大学绿色金融国际研究院科研助理

李书麟 中央财经大学绿色金融国际研究院科研助理

侯佳一 中央财经大学绿色金融国际研究院科研助理

研究指导：

崔 莹 中央财经大学绿色金融国际研究院气候金融研究中心主任